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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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在山水诗产生与发展的过程中,杨方、李颙、庾阐、殷仲文和谢混等人,都曾有过一定的贡献.但真正大力创作山水诗

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谢灵运在山水诗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在山水诗产生与发展的过程中,杨方、李颙、庾阐、殷仲文和谢混等人,都曾有过一定的贡献.但真正大力创作山水诗,并在当时及对产生巨大影响的,则是谢灵运.
  谢灵运出身于士族大地主家庭,才学出众,很早就受到族叔谢混的赏识,与从兄谢瞻、谢晦等皆为谢氏家庭中一时之秀.他本来在政治上很有抱负,但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晋宋易代、政局混乱、社会动荡的时期.宋初刘裕采取压抑士族的政策,谢灵运也由公爵降为侯爵,在政治上一直不得意,这自然使他心怀愤恨.《宋书》本传说他“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愤”;“少帝即位,权在大臣,灵运构扇异同,非毁执政”.故自出任永嘉太守之后,无论是在任还是隐居,他总是纵情山水,肆意遨游,且“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一方面以此举对抗当政,发泄不满,同时也在山水清音之中得到心灵的慰藉.与此相关,好佛的谢灵运早就有师事慧远的愿望,他的思想也深受慧远的影响.他在《辨宗论》里就主张“去物累而顿悟”,其《游名山志序》说:“夫衣食,生之所资;山水,性之所适.今滞所资之累,拥其所适之性耳.……岂以名利之场,贤于清旷之域耶!”只有倘佯于山水之间,才能体道适性,舍却世俗之物累.
  谢灵运的山水诗,大部分是他任永嘉太守以后所写.这些诗,以富丽精工的语言,生动细致地描绘了永嘉、会稽、彭蠡湖等地的自然景色.其主要特点是鲜丽清新,如《南史颜延之传》载:“延之尝问鲍照己与灵运优劣,照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此外,汤惠休说“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采镂金”(锺嵘《诗品》卷中引);锺嵘说谢诗 “名章迥句,处处间起;典丽新声,络绎奔会”(《诗品》卷上);萧纲也说 “谢客吐语天拔,出于自然”(《与湘东王书》).一方面,与颜诗的“铺锦列绣”、“雕缋满眼”相比,谢诗显得“自然”;另一方面,当人们读厌了那些 “淡乎寡味”的玄言诗,而一接触到谢诗中那些山姿水态与典丽新声时,自然会感到鲜丽清新、自然可爱.关于谢诗的“自然”,唐释皎然在《诗式》卷一《不用事第一格》中说:谢诗的“自然”,既不同于李陵、苏武那种“天与真性,发言自高,未有作用”的自然,也不同于曹植等人那种“语与兴驱,势逐情起,不由作意,气格自高”的自然,而是“为文真于情性,尚于作用,不顾词彩而风流自然”.所谓“作用”,就是经营安排、琢磨锻炼.以此而能达于自然,这正是谢诗胜人之处,也是他开启新诗风的关键所在.王世贞说:谢灵运诗“至秾丽之极而反若平淡,琢磨之极而更似天然,则非馀子所可及也”(《读书后》卷三).
  沈德潜还曾将谢诗与陶诗作过比较:“陶诗合下自然,不可及处,在真在厚.谢诗经营而反于自然,不可及处,在新在俊.陶诗胜人在不排,谢诗胜人正在排.” (《说诗晬语》卷上)从诗歌发展史的角度看,魏晋和南朝属于两个不同的阶段:魏晋诗歌上承汉诗,总的诗风是古朴的;南朝诗歌则一变魏晋的古朴,开始追求声色.而诗歌艺术的这种转变,就是从陶谢的差异开始的.陶渊明是魏晋古朴诗歌的集大成者,谢灵运却另辟蹊径,开创了南朝的一代新风.具体说来,从陶到谢,诗歌艺术的转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从写意到摹象.
  在谢灵运之前,中国诗歌以写意为主,摹写物象只占从属的地位.陶渊明就是一位写意的能手.他的生活是诗化的,感情也是诗化的,写诗不过是自然的流露.因此他无意于模山范水,只是写与景物融合为一的心境.谢灵运则不同,山姿水态在他的诗中占据了主要的地位,“极貌以写物”(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和“尚巧似”(锺嵘《诗品》上)成为其主要的艺术追求.他尽量捕捉山水景物的客观美,不肯放过寓目的每一个细节,并不遗馀力地勾勒描绘,力图把它们一一真实地再现出来.如其《入彭蠡湖口》:
  客游倦水宿,风潮难具论.洲岛骤回合,圻岸屡崩奔.乘月听哀狖,浥露馥芳荪.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千念集日夜,万感盈朝昏.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灵物吝珍怪,异人秘精魂.金膏灭明光,水碧辍流温.徒作千里曲,弦绝念弥敦.
  对自然景物的观察与体验十分细致,刻划也相当精妙,描摹动态的“回合”、 “崩奔”、月下哀狖的悲鸣之声、“绿野秀”与“白云屯”那鲜丽的色彩搭配,无不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其《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一诗,于山水景物的描摹更加细致入微:
  朝旦发阳崖,景落憩阴峰.舍舟眺迥渚,停策倚茂松.侧径既窈窕,环洲亦玲珑.俯视乔木杪,仰聆大壑灇.石横水分流,林密蹊绝踪.解作竟何感,升长皆丰容.初篁苞绿箨,新蒲含紫茸.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抚化心无厌,览物眷弥重.不惜去人远,但恨莫与同.孤游非情叹,赏废理谁通?
  开阔的洲渚,茂密的松林,蜿蜓的蹊径,淙淙的流水,嫩绿的初篁,鲜紫的新蒲,自娱的群鸟,像是把景物公解成一个又一个镜头,向读者展示眼前的一切.诗中所描绘的景物,的确是清新自然的,然其刻划描摹之功,不经过一番苦心琢磨和精心锤炼是达不到的.
  谢灵运的那些垂范后世的佳句,无不显示着高超的描摹技巧,如:“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过始宁墅》);“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晚出西射堂》);“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登江中孤屿》);“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入彭蠡湖口》);“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残红被径隧,初绿杂浅深”(《读书斋》);“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初去郡》); “密林含馀清,远峰隐半规”(《游南亭》);“近涧涓密石,远山映疏木” (《过白岸亭》)等等,语言工整精练,境界清新自然,犹如一幅幅鲜明的图画,从不同的角度向人们展示着大自然的美.尤其是“池塘生春草”更是意象清新,天然浑成,深得后人激赏.
  谢诗不像陶诗那样以写意为主,注重物我合一,表现出整体的自然美,而是更注重山水景物的描摹刻划,这些山水景物又往往是独立于诗人性情之外的,因此他的诗歌也就很难达到陶诗那种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的境界.同时在结构上,谢灵运的山水诗也多是先叙出游,次写见闻,最后谈玄或发感喟,如同一篇篇旅行日记,而又常常拖首一条玄言的尾巴.如其著名的《登池上楼》: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痾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又如《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清晖能娱人,游子憺忘归.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
  这些都体现了谢诗典型的风格.其次是从启示性到写实性.
  陶渊明的诗歌,十分注重言外的效果,发挥语言的启示性,以调动读者的联想和想象,去体会那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陶诗中的物象描写,常采用白描的手法,虽然只是淡淡的几笔,但在平淡的外表下,却蕴含着炽热的感情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如他笔下的青松、秋菊、孤云、归鸟等意象,无不渗透着诗人的性情与人格,甚至成为诗人的化身和人格的象征.而谢灵运的诗歌语言,则更注重写实性.他充分发挥了语言的表现力,增强了语言描写实景实物的效果.他凭着细致的观察和敏锐的感受,运用准确的语言,对山水景物作精心细致的刻画,力求真实地再现自然美.因而他笔下的物象,就更多地带有独立性和客观性.他写风就是风,写月就是月,写山就要描尽山姿,写水就要描尽水态,而且写来也鲜丽清新、自然可爱.我们从以上所列举的其诸多名章佳句中,已可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文心雕龙明诗》说:“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尽管刘勰对此持批评态度,却正好概括了谢灵运诗歌语言的特点.
  陶渊明对言不尽意的道理似乎深有体会,他常常遇到语言表达的苦恼,他说 “拥怀累代下,言尽意不舒”(《赠羊长史》);“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饮酒》其五).所以他采取的办法是以不辨为辨,启发读者自己去体会和补充.而谢灵运所采取的办法却不同.他作诗的态度本来就十分认真,又要尽量捕捉自然景物的客观美.也许由于语言自身的局限和不足,当他面对千姿百态、变化无穷的自然景物时,也同样有着语言表达的苦恼,所以他才有“空翠难强名” (《过白岸亭》)的概叹.但他还是要充分发挥语言的写实性,努力地探索新的表现方法,创造新的语汇,运用各种技巧去描摹或形容它们,并从不同的角度再现大自然的美,显示出其高度的驾驭语言能力.如果没有这种执著的探索与创新精神,他的诗也就不会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但由于过分追求新奇,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语多生撰,非注莫解其词,非疏莫通其义”(清吴淇《选诗定论》卷十四)之弊.清汪师韩《诗学纂闻谢诗累句》(见《清诗话》)曾指摘谢诗中“不成句法”、“拙劣强凑”、“了无生气”之处达五十馀条.虽不免过分,但有些的确是符合实际的.然而尽管如此,谢灵运的诗正如锺嵘所说:“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诗品》卷上)谢灵运的诗,不仅在当时引起轰动,而且对后世也有着深远的影响.唐释皎然誉之为“诗中之日月”,“上蹑风骚,下超魏晋”(《诗式》卷一《不用事第一格文章宗旨》),虽未免过誉,但谢灵运毕竟为山水诗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从陶渊明到谢灵运的诗风转变,正反映了两代诗风的嬗递.如果说陶渊明是结束了一代诗风的集大成者的话,那么谢灵运就是开启了一代新诗风的首创者.在谢灵运大力创作山水诗的过程中,为了适应表现新的题材内容和新的审美情趣,出现了“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和“性情渐隐,声色大开”的新特征.这一新的特征乃是伴随着山水诗的发展而出现的创新现象.这新的特征成为 “诗运转关”的关键因素,它深深地影响着南朝一代诗风,成为南朝诗风的主流.而且这种诗风对后来盛唐诗风的形成,也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
  自谢灵运之后,山水诗在南朝成为一种独立的诗歌题材,并日渐兴盛.较早受到谢灵运影响的,是其从弟谢惠连.在灵运隐居始宁时,惠连曾与他朝夕相处,游宴赋诗.其诗虽不如灵运精警,但遣词构句颇似灵运,有较明显的模仿痕迹.如其《三月三日曲水集诗》、《泛南湖至石帆诗》、《泛湖归出楼中望月诗》、《七月七日夜咏牛女》以及大部分乐府诗就都是如此,只是牢骚不平之气比灵运多些.锺嵘《诗品序》说:“惠连《捣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谓篇章之珠泽,文彩之邓林.”又《诗品》卷中说他:“才思富捷,恨其兰玉夙凋,故长辔未骋.《秋怀》、《捣衣》之作,虽复灵运锐思,亦何以加焉!又工为绮丽歌谣,风人第一.”如《愁杯》中的“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烂.萧瑟含风蝉,寥唳度云雁.寒商动清闺,孤灯暖幽幔”;《捣衣》中的“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肃肃莎鸡羽,烈烈寒螀啼.夕阴结空幕,霄月皓中闺”等句,皆笔调轻灵,词语绮丽.
  在当时诗坛上声望很高的颜延之,也写过不少山水诗.他与谢灵运齐名,当时并称为“颜谢”.其实他的成就远不及谢灵运.锺嵘《诗品》将他列入中品,并说:“其源出于陆机.尚巧似.体裁绮密,情喻渊深.动无虚散,一句一字,皆致意焉.又喜用古事,弥见拘束.虽乖秀逸,是经纶文雅才;雅才减若人,则蹈于困踬矣.”“尚巧似”是他与谢灵运诗的共同特征,然而比谢诗更加锤炼雕饰,凝练规整,且喜搬弄典故,堆砌辞藻,而缺乏情致.如其《应诏观北湖田收诗》、《车驾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诗》、《始安郡还都与张相州登巴陵城楼作诗》等,就是典型的例子.因此他的诗被鲍照称为“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被汤惠休称为“如错采镂金”.
  此外,在南朝著名的诗人中,鲍照、谢朓、王融、沈约、何逊、阴铿等人,皆不乏优秀的山水之作,而其中以谢朓的成就最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