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鲁迅 全文

来源: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六六作业网 时间:2024/12/25 17:16:02
故乡鲁迅全文故乡鲁迅全文故乡鲁迅全文故乡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

故乡 鲁迅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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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鲁迅 全文
故乡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