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舍写的写景的好文章片段
来源: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六六作业网 时间:2024/11/06 03:35:10
关于老舍写的写景的好文章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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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舍写的写景的好文章片段
济南的冬天
对于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象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对于一个刚由伦敦回来的人,象我,冬天要能看得见日光,便觉得是怪事;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自然,在热带的地方,日光是永远那么毒,响亮的天气,反有点叫人害怕.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能有温晴的天气,济南真的算个宝地.
设若单单是有阳光,那也算不了出奇.请闭上眼睛想:一个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晒着阳光,暖和安适地睡着,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这是不是理想的境界?
小山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儿,只有北边缺着点口儿.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象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它们安静不动地低声地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真的,济南的人们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他们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他们由天上看到山上,便不知不觉地想起:明天也许就是春天了吧?这样的温暖,今天夜里山草也许就绿起来了吧?就是这点幻想不能一时实现,他们也并不着急,因为这样慈善的冬天,干什么还希望别的呢.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象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象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象忽然害羞,微微露出点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古老的济南,城内那么狭窄,城外又那么宽敞,山坡上卧着些小村庄,小树庄的房顶上卧着点雪,对,这是张小水墨画,或者是唐代的名手画的吧.
那水呢,不但不结冰,反倒在绿藻上冒着点热气.水藻真绿,把终年贮蓄的绿色全拿出来了.天儿越晴,水藻越绿,就凭这些绿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冰上;况且那长枝的垂柳还要在水里照个影儿呢.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么清亮,那么蓝汪汪的,整个的是块空灵的蓝水晶.这块水晶里,包着红屋顶,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小灰色树影;这就是冬天的济南.
想北平
伦敦,巴黎,罗马与堪司坦丁堡,曾被称为欧洲的四大“历史的都城”.我知道一些伦敦的情形;巴黎与罗马只是到过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没有去过.就伦敦,巴黎,罗马来说,巴黎更近似北平——虽然“近似”两字要拉扯得很远——不过,假使让我“家住巴黎”,我一定会和没有家一样的感到寂苦.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旷;不像北平那样既复杂而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潭,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是的,北平也有热闹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极拳相似,动中有静.巴黎有许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与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平,有温和的香片茶就够了.
论说巴黎的布置已比伦敦罗马匀调的多了,可是比上北平还差点事儿.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是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筑,而在建筑的四周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每一个城楼,每一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好学的,爱古物的,人们自然喜欢北平,因为这里书多古物多.我不好学,也没钱买古物.对于物质上,我却喜爱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花草是种费钱的玩艺,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至于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口的.雨后,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青菜摊子上的红红绿绿几乎有诗似的美丽.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与北山来的,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像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下,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山的;大概把“南”字变个“西”或“北”,也没有多少了不得的吧.像我这样的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老张的哲学
到了德胜桥.西边一湾绿水,缓缓的从净业湖向东流来,两岸青石上几个赤足的小孩子,低着头,持着长细的竹竿钓那水里的小麦穗鱼.桥东一片荷塘,岸际围着青青的芦苇.几只白鹭,静静的立在绿荷丛中,优美而残忍的,等候着劫夺来往的小鱼.北岸上一片绿瓦高阁,清摄政王的府邸,依旧存着天皇贵胄的尊严气象.一阵阵的南风,吹着岸上的垂杨,池中的绿盖,摇成一片无可分析的绿浪,香柔柔的震荡着绿意.
微神
清明已过了,大概是,海棠花不是都快开齐了吗?今年的节气自然是晚了一些,蝴蝶们还很弱,蜂儿可是一出世就那么挺拔,好像世界确是甜蜜可喜的.天上只有三四块不大也不笨重的白云,燕儿们给白云上钉小黑丁字玩呢.没有什么风,可是柳枝似乎故意地轻摆,像逗弄着四外的绿意,田中的清绿轻轻地上了小山,因为娇弱怕累得慌,似乎是,越高绿色越浅了一些,山顶上还是些黄多于绿的纹缕呢.山腰中的树,就是不绿的也显出柔嫩来,山后的蓝天也是暖和的,不然,大雁们为何唱着向那边排着队去呢?石凹藏着些怪害羞的三月兰,叶儿还赶不上花朵大.
小山的香味只能闭着眼吸取,省得劳神去找香气的来源,你看,连去年的落叶都怪好闻的.那边有几只小白山羊,叫的声儿恰巧使欣喜不至于过渡,因为有些悲意,偶尔走过一只来,没长犄角就留下须的小动物,向一块大石发了会儿愣,又颠颠着俏式的小尾巴跑了.
我在山坡上晒太阳,一点思念也没有,可是自然而然地从心中滴下诗的珠子,滴在胸中的绿海上,没有声响,只有些波纹走不到腮上便散了的微笑;可是始终也没成功一整句.一个诗的宇宙里,连我自己好似只是诗的什么地方的一个小符号.
越晒越轻松,我体会出蝶翅是怎样的欢欣.我搂着膝,和柳枝同一律动前后左右的微动,柳枝上每一黄绿肥的小叶都是听着春声的小耳勺儿.有时看看天空,啊,谢谢那块白云,它的边上还有个小燕呢,小得已经快和蓝天化在一处了,像万顷蓝光中的一粒黑痣,我的心灵像要往那儿飞似的.
远处山坡的小道,像地图上绿的省分里一条黄线,往下看,一大片麦田,地势越来越低,似乎是由山坡上往那边流动呢,直至一片暗绿的松树把它截住,很希望松林那边是个海湾.及至我立起来,往更高处走了几步,看看,不是;那边是些看不甚清的树,树中有些低矮的村舍;一阵小风吹来极细的一声鸡叫.
春晴的远处鸡叫声有些悲惨,使我不晓得眼前一切是真还是虚,它是梦与真实中间的一道用声音作的金线.我顿时似乎看见了个血红的鸡冠,在心中,村舍中,或是哪儿,有只——希望是雪白的——公鸡.
我又坐下了;不,随便地躺下了.眼留着个小缝收取天上的蓝光,越看越深,越高;同时也往下落着光暖的蓝点,落在我那离心不远的眼睛上.不大一会儿,我便闭上了眼,看着心内的晴空与笑意.
我没睡去,我知道已离梦境不远,但是还听得清清楚楚小鸟的相唤与轻歌.说也奇怪,每逢到似睡非睡的时候,我才看见那块地方——不晓得一定是哪里,可是在入梦以前它者是那个样儿浮在眼前,就管它叫作梦的前方吧.
这块地方并没有多大,没有山,没有海.像一个花园,可又没有清楚的界限.差不多是个不甚规则的三角,三个尖端浸在流动的黑暗里.一角上——我永远先看见它——是一片金黄与大红的花,密密层层;没有阳光,一片红黄的后面便全是黑暗,可是黑的背景使红黄更加深厚,就好像大黑瓶上画着红牡丹,深厚得至于使美中有一点点恐怖.黑暗的背景中,我明白了,使红黄的一片抱住了自己的彩色,不向四处走射一点;况且没有阳光,彩色不飞入空中,而完全贴染在地上.我老先看见这块,一看见它,其余的便不看也会知道的,正好像一看见香山,准知道碧云寺在哪儿藏着呢.
其余的两角,左边是一个斜长的土坡,满盖着灰紫的野花,在不漂亮中有些深厚的力量,或者月光能使那灰的部分多一些银色,显出点诗的灵空,但是我不记得在哪儿有个小月亮,无论怎样,我也不厌恶它,不,我爱这个似乎被霜弄暗了的紫色,像年轻的母亲穿着暗紫长袍.左边的一角是最漂亮的,一处小草房,门前有一架细蔓的月季,满开着单纯的花,全是浅粉的.
设若我的眼由左向转,灰紫、红黄、浅粉,像是由秋看到初春,时候倒流,生命不但不是由盛而衰,反倒是以玫瑰作香色双艳的结束.
三角的中间是一片绿草,深绿、软厚、微湿;每一短叶都向上挺着,似乎是听着远处的的雨声.没有一点风,没有一个飞动的小虫;一个鬼艳的小世界,活着的只有颜色.
在真实的经验中,我没见过这么个境界.可是它永远存在,在我的梦前.英格兰的深绿,苏格兰的紫草小山,德国黑林的幽晦,或者是它的祖先们,但是谁准知道呢.从赤道附近的浓艳中减去阳光,也有点像它,但是它又没有虹样的蛇与五彩的禽,算了吧,反正我认识它.
我看见它多少多少次了.它和“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是我心中的一对画屏.可是我没到那个小房里去过.我不是被那些颜色吸引得不动一动,便是由它的草地上恍惚地走入另一种色彩的梦境.它是我常遇到的朋友,彼此连姓名都晓得,只是没有细细谈过心.我不晓得它的中心是什么颜色的,是含着一点什么神秘的音乐——真希望有点响动!
这次我决定了去探险.
一想到了月季的花下,或也许因为怕听我自己的足音?月季花对于我是有些端阳前后的暗示,我希望在那儿贴着张深黄纸,印着个朱红的判官,在两束香艾的中间.没有.只在我心中听见了声“樱桃”的吆喝.这个地方是太静了.
小房子的门闭着,窗上门上都挡着牙白的帘儿,并没有花影,因为阳光不足.里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好像它是寂寞的发源地.轻轻地推开门,静寂与整洁双双地欢迎我进去,是欢迎我,室中的一切是“人”的,假如外面景物是“鬼”的——希望我没用上过于强烈的字.
一大间,用幔账截成一大一小的两间.幔帐也是牙白的,上面绣着些小蝴蝶,外间只有一条长案,一个小椭圆桌儿,一把椅子,全是暗草色的,没有油饰过.椅上的小垫是浅绿的,桌上有几本书.案上有一盆小松,两方古铜境,锈色比小松浅些.内间有一个小床,罩着一块快垂到地上的绿毯.床首悬着一个小篮,有些快干的茉莉花.地上铺着一块长方的蒲垫,垫的旁边放着一双绣白花的小绿拖鞋.
我的心跳起来了!我决不是入了复杂而光灿的诗境;平淡朴美是此处的音调,也不是幻影,因为我认识那只绣着白花的小绿拖鞋.
爱情的故事往往是平凡的,正如春雨秋霜那样平凡.可是平凡的人们偏爱在这些平凡的事中找些诗意;那么,想必是世界上多数的事物是更缺乏色彩的.可怜的人们!希望我的故事也有些应有的趣味吧.
没有像那一回那么美的了.我说的“那一回”,因为在那一天那一会儿的一切都是美的,她家中的那株海棠花正开成一个大粉白的雪球,沿墙的细竹刚拔出新笋;天上一片妖晴,她的父母都没在家,大白猫在花下酣睡.听见我来了,她像燕儿似的从帘下飞出来,没顾得换鞋,脚下一双小绿拖鞋像两片嫩绿的叶儿.她喜欢得像清早的阳光,腮上的两片苹果比往常红着许多倍,似乎有两颗香红的心在脸上开了两个小井,溢着红润的胭脂泉.那时她还梳着长黑辫.
她父母在家的时候,她只能隔着窗儿望我一望,或是设法在我走去的时节,和我笑一笑,这一次,她就像一个小猫遇上了个好玩的伴儿,我一向不晓得她“能”这样的活泼.在一同往屋中走的工夫,她的肩挨上了我的,我们都才十七岁,我们都没说什么,可是四只眼彼此告诉我们是欣喜到万分.我最爱看她家壁上那张工笔百鸟朝凤;这次,我的眼匀不出工夫来.我看着那双小绿拖鞋,她往后收了收脚,连耳根儿都有点儿红了;可是仍然笑着,我想问她的功课,没问;想问新生的小猫有全白的没有,没问;心中的问题太多了,只是口被一种什么力量给封起来,我知道她也是如此,因为看见她的白润的脖儿微微地动,似乎要将不相干的言语咽下去,而真值得一说的又不好意思说.
她在监窗的一个小红木凳上坐着,海棠花影在她半个脸上微动.有进修她微向窗外看看,大概是怕有人进来.及至看清了没人,她脸上的花影都被欢悦给浸渍得红艳了.她的两手交换着轻轻地摸小凳的沿,显着不耐烦,可是欢喜的不耐烦.最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极不愿意而又不得不说地说,“走吧!”我自己已忘了自己,只看见,不是听见,两个什么字由她的口中出来?可是在心的深处猜对那两个字的意思,因为我也有点那样的关切.我的心不愿动,我的脑知道非走不可.我的眼盯住了她的.她要低头,还没低下去,便又勇敢地抬起来,故意地,不怕地,羞而不肯羞地,迎着我的眼.直到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去,又不约而同地抬起来,又那么看,心似乎已碰着心.
我走,极慢的,她送我到帘外,眼上蒙了一层露水.我走到二门,回了回头,她已赶到海棠花下,我像一根羽毛似的飘荡出去.
趵突泉
出了济南的西门,在桥上就看见一溪活水,清浅,鲜洁,由南向北流着.岸边的垂柳倒映在水面,上下都是绿的,幽静极了.这水就是从趵突泉流出来的.假如没有趵突泉,济南会失去它一半的妩媚.
沿着小溪往南走,就来到趵突泉公园.一个开阔的泉池,差不多是见方的,占了大半个公园.池里的水清极了,游鱼水藻,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泉池中央偏西,有三个大泉眼,水从泉眼里往上涌,冒出水面半米来高,像煮沸了似的,不断地翻滚.三个水柱都有井口大,没昼没夜地冒,冒,冒,永远那么晶莹,那么活泼,好像永远不知疲倦.要是冬天来玩就更好了,池面腾起一片又白又轻的热气,在深绿色的水藻上飘荡着,会把你引进一种神秘的境界.
池边还有数不清的小泉眼.有的不断地冒泡,均匀的小气泡连成一串,像一串珍珠随着水流摇曳.
有的要隔一会儿才冒出十来个气泡,只见气泡轻快地往上蹿,好像你追我赶似的.有的半天冒出一个气泡,那些气泡比较大,大多扁扁的,一边往上升一边摇晃,碰着水面就碎了.在阳光照射下,大大小小的水泡五光十色,没有哪一种珠宝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