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南朝社会经济发展的原因及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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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南朝社会经济发展的原因及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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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南朝社会经济发展的原因及表现
东汉时期,长江流域的经济已经表现出上升的趋势,孙吴建国时,又有些进展.西晋末大乱,黄河流域汉族人大量南迁,其中士族只是少数,极大多数还是劳动民众.他们带着北方比较进步的生产技术来到南方,在南方原有的生产基础上,加入新力量,因而生产力有显著的提高.东晋末和梁末两次祸乱以外,南朝境内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破坏,这也是生产力得以逐渐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依据下列事例,可以说明南朝发展中的经济状况.
人口增加
长江流域向来人口稀少,最大的荆、扬二州,当西晋武帝太康全盛时,荆州有三十五万户,扬州有三十一万户.西晋惠帝割扬州七郡荆州三郡置江州,又割荆州三郡属梁州.西晋怀帝又割荆州五郡置湘州.荆州所属二十二郡割去了一半,但多数户口仍在荆州所属襄阳江陵及江州所属武昌一带地区.东晋时,北方流人大量南来,主要侨寓在荆扬二州.宋孝武帝时,荆、江、扬三州户口占江南全户口的半数.所谓三州,实际仍是太康时的荆扬二州(江州本是荆扬二州的一部分,荆州割归梁州湘州的八郡,不是户口稠密地区),假如北方流人户口和东晋以来荆江扬三州一百三十余年繁殖的户口,总数相当于荆州割去的八郡户口数,那末,宋孝武帝时荆江扬三州仍应有六七十万户,全江南应有一百二三十万户(不包括豪强藏匿的户口).但四六四年(宋孝武帝大明八年)的户口数,全国只有九十万六千余户、四百六十八万余口.当时江南以外,尚有徐、南兖、兖、豫、青、冀、司、雍、梁、秦等州以及益州全部,全国实际户口,决不能只有此数.陈朝国土最小,陈宣帝时有户六十万,隋灭陈,得陈户五十万,男女口二百万.二八○年,西晋灭吴,得吴户五十二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陈朝地比吴国略小,陈亡时户口也略少,自吴亡至陈亡,中间经过三百余年,户口似乎一点变动也没有,显然是不合实际的.东晋和南朝的户口数过度不合实际,原因主要在于士族享有特权.东晋元帝依靠士族立国,法禁宽弛,列入《百家谱》的士族固然特权最大,不入谱的北来士族以及东南原有的士族,也各享特权.这种特权之一是“挟藏户口,以为私附”,即并若干户为一户,士族出名作户主.户主势力愈大,所附私户数也愈多.东晋时山遐作余姚令,到县八十日,即查出私附一万余人.县中豪强,群起攻击,山遐要求朝廷再留二十天,追查私附,朝廷不许,免山遐官.会稽郡所属共十县,人口约三十五万(这是宋孝武帝大明八年人口数,东晋时人口也许较少),假如平均每县人口为三万五千,余姚一县私附竟多至万余人.余姚不是士族聚居地,豪强藏户已如此众多,其他郡县可以类推.
侨郡县并无一定境界,朝廷不问侨寓士族所占田亩数,当然不征租税和徭役,岁月积久,兼并愈甚,土断与侨寓两种主张成为政治上严重的斗争.所谓土断,就是主张把侨郡县士民作为土著,民众向朝廷纳租税服徭役,不再让士族独占这些利益.所谓侨寓,就是主张维持士族在侨郡县里一向独占的利益.土断对朝廷有利,凡有可能代替东晋自立朝廷的人都主张土断.三六四年(东晋哀帝兴宁二年),桓温实行土断,制定严法禁止挟藏户口,并在全国大查户口,普禁藏户,彭城王司马玄藏匿五户,被桓温惩罚,朝廷因此收入大增.桓温失败后,土断制废弃不行.四一三年(东晋安帝义熙九年)刘裕又实行土断,省去不少侨郡县.宋孝武帝时,雍州刺史王玄谟请在雍州实行土断,宋孝武帝下诏并省雍州所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宋完成了土断制,但士族制度既然存在,就无法变革挟藏户口的积弊.
齐高帝新建齐朝,想整顿黄籍.黄籍是普通民众的户口簿,是朝廷征取租税徭役的根据.黄籍向来是一个大弊窦,官吏受富民(非士族的地主和富农、商贾,商贾不一定要入仕,但可得士人免税的利益)贿赂,给纳贿者或注军功,军功户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假冒;或出钱一万余,伪造祖先爵位,就可以称士族;或因秃发,假托僧人;或迁徙无定,不立户名;或户存而黄籍不载,或人在而注已死亡,如此种种,弊端极多.免役免税的户口愈增,贫苦民众的负担也愈重.齐高帝设专官检查黄籍.齐武帝继续检查,罚纳贿改籍人到边地充戍役.四八五年,富阳(浙江富阳县)妖人唐寓之作乱,三吴纳贿改籍人来投奔的多至三万.齐武帝派兵进击,斩唐寓之.这次作乱,是富民反抗检查黄籍,畏罚叛变,根本不是农民起义.唐寓之虽然失败,纳贿改籍人的反抗依然强烈.四九○年,齐武帝不得不取消检查,承认宋代黄籍上一切弊端完全合法有效.
梁武帝不敢再检查黄籍,却想从整理士籍入手,依据东晋贾弼之所作《士族谱》,宋刘湛所作《百姓谱》,设立谱局,改定《百家谱》,凡八十卷,东南士族另立一部,不在百家之内.梁武帝能定百家士族和东南士族的谱系,但不能防止富民的继续纳贿改黄籍,结果只能是百家土族、东南士族和富民冒名的士族并存,各按自己的势力去剥削劳动民众.梁郭祖深说,民众为避免重役,或自断手足,或投靠士族作附隶,称为属名.梁朝的属名,就是东晋的私附,足见豪强挟藏户口,一向保持不变.
自桓温首创土断制,至梁武帝定《百家谱》,都说明士族与朝廷争夺民户,朝廷并不能改变这个形势.因此,长江流域人口实际是增加了,在偶存的几个户口数字上却看不出人口的增加.
农业前进
江南地势卑湿,人口稀少,农民向来用火耕水耨法从事生产.所谓火耕水耨,就是烧去田里杂草,灌水种稻,草和稻并生,高七八寸,一并割去,再放水灌田,草死稻长.这样简单的耕种法,生产量自然很低微.西晋武帝时,杜预奏称东南水灾特别严重,原因在于火耕水耨必须高地蓄水,多筑陂堰,每遇水雨,堤坏泛滥,低田损毁,延及陆田.过去东南地旷人稀,不妨用这个旧法,现在户口日增,村舍相接,田地高低不一,每岁陂堰放水,为害实多.请令地方官决去曹魏以来新造诸陂堰,修缮汉朝旧堰及山谷私家小陂,借免水灾.晋武帝听从杜预的建议.魏吴对立,魏在边境上造陂堰,不顾吴境受灾害,西晋统一后,旧边境上人为的水灾可以减轻,至于火耕水耨的逐渐改革,主要由于户口日增,村舍相接,不得不改进耕作技术,以免水火的灾害.在人力薄弱的地区,自然还会保持着落后的旧耕种法.
扬(包括东扬州——会稽郡)、荆(包括雍州——襄阳和江州)二州,人口较多,农业也最发达.依据史书所记的一些材料,可以看出这些地区兴修了不少水利.例如东晋时,曲阿(江苏丹阳县)立新丰堰,溉田八百余顷,乌程(浙江吴兴县)筑荻塘,溉田千顷,勾章(浙江慈溪县西)修复汉时旧堰,溉田二百余顷.宋齐梁相继修复芍陂(在安徽寿县南)堰堤,溉田万顷.宋时修复汉六门堰(河南邓县西),溉田三万顷.江南多湖沼,泄水可变成湖田.宋谢灵运求会稽回踵湖,又求始宁(浙江上虞县西南)休崲湖(崲音皇huáng)作湖田.宋孔灵符奏请迁徙山阴县(浙江绍兴县)贫民到余姚(浙江余姚县)、鄮(音贸mào浙江鄞县东)、鄞(浙江鄞县)三县开垦湖田.作堰溉田和泄水成田,都是显示农业在发展中.用粪作肥料,不见记载,宋武帝功臣广陵人到彦之微时以挑粪为业,挑粪很可能用作肥料,因为荆扬等地,火耕水耨法已不能继续行施,必须采用施肥法.《史记·吴世家》记吴楚两国边邑妇女争桑树,引起战争(前五一八年),足见远在春秋时期,南方丝织业已很普遍,东晋以来,愈益发达.耕织都前进,树立了社会财富的基础.
手工业发展
南朝在手工业方面,有三个重要的进步,一个是炼钢术,一个是造纸术,一个是制瓷术.
炼钢术——人类使用铁的发展过程,按照炼铁技术的限制,形成熟铁、生铁、钢铁三个阶段.首先得到的只能是熟铁,因为当时的技术(主要是风箱),还不能熔化铁矿石.熟铁缺乏炭素,性柔软,不能制造需要有相当硬度的工具,作用远不及青铜器,也不及石器.技术前进一步,能够熔化铁矿石,这就得到了生铁.生铁含炭素过多,性硬而脆,耐磨性较高,可以铸造农具,但还不能制造武器.熟铁比生铁难熔化,用炼生铁的方法(熔铁炉中铁矿石与木炭混合在一起)来炼熟铁,因风箱通风力量不够强,熟铁不曾熔化,却在高温下吸收了百分之零点二五至百分之一点七的炭素,这就成为渗炭钢.再加以淬、锻等工,挤出铁中所含熔渣(杂质),就成为质量较纯的钢铁.有了这种钢铁,才能代替青铜在武器上的地位.中国古代炼铁技术的发展是迅速而卓越的,远在春秋前期,已经能够熔炼生铁,铸造农具和大鼎.按照铁的发展次序,春秋前期既有生铁,春秋以前应早有熟铁,只是缺乏硬度,不能用来作重要的生产工具.春秋后期,《吴越春秋》所记干将莫邪夫妇剪爪发投入炼铁炉因而制成宝剑的故事,暗示冶炼家开始摸索出渗炭钢的制炼法.战国时有钢,不仅可从文字记载上推知,并已有实物发现.到西汉武帝时,钢铁武器完全代替了青铜武器.炼成渗炭钢是伟大的成就,中国取得这个成就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早.不过,渗炭钢要制为纯钢,必须锻炼百来次,费人工太多,而且愈锻炼愈柔软,不适宜于战时的实用.曹操曾制百辟(避)刀五把,是百炼的宝刀,他说,我的儿子里有不好武而好文学的,每人给一把.足见百炼的钢刀,是不能上战场的.锻炼较少的钢制武器,又可能因熔渣和含炭量多了些,容易折断.要刚柔得中,生产较易,就得在制炼法上再前进一步.这一步在南朝时期实现了.
《重修政和证类本草》铁精条下引陶隐居(陶弘景)说“钢铁是杂炼生(生铁)鍒(音柔róu熟铁)作刀镰者”.杂炼生鍒法后世一直保持着.在近代炼钢法应用以前,它是一种进步的技术.《天工开物》里说这种炼法是熔铁炉中生铁和熟铁混合在一起,火力到时,生铁熔化,包裹和渗入熟铁,生铁多余的炭素被缺少炭素的熟铁所吸收,也排挤出一些熟铁所含的熔渣,生熟铁都成为钢铁.取出加锻,再炼再锻,反复数次,就成质量较纯的钢铁.这种炼法,费功较少,产量较多,既可制刀剑,又可制农用的镰(能制镰刀,价不会太高),对发展生产力是一个贡献.陶弘景一生历宋齐梁三朝(四五六年——五三六年),所说杂炼生鍒法的应用,当与他同时或在以前.吴越在春秋时期最先发明渗炭钢,有冶炼技术的传统.齐时上虞人谢平创制刚(钢)朴,号称中国绝手.刚朴不知是何物,按朴原意为树皮,刚朴可能是指生铁熔液包裹熟铁(象树皮包裹树干)而同成钢铁,如果是这样,那末,谢平就是杂炼生鍒法的发明人了.南朝著名制造兵器的冶所是在会稽郡所属的剡县(浙江嵊县)三白山,看来会稽郡冶炼技术较高,谢平是尤高的冶炼家.东晋初年,会稽郡民众避重役,从海道逃到广州,刺史邓岳大开鼓铸,好些非汉族居民因此知造兵器.可见会稽一向是南方冶炼技术较高的地方.
扬州在南朝,是鼓铸的重要地,建康有左右二冶,尚方(皇室工业)有东西二冶,工人多用囚徒.铁的产量多,梁铸铁钱,堆积如丘山,市上交易,用车载钱.梁武帝用铁数千万斤塞浮山堰决口,足见南朝铁产量是丰富的.梁武帝曾令尚方造刀剑,装饰极精巧.尚方有横法钢,仍是百炼的柔钢,技术可能比旧的百炼法有些改进.
造纸术——西汉时已有纸,经东汉蔡伦改良,纸的功用大进一步.至东汉末建安时,左伯改良造纸法,纸的功用又前进一步.左伯是东莱(山东黄县)人,东莱一带成为造好纸的重要地.陈朝徐陵《玉台新咏序》里说“五色花笺,河北、胶东之纸”,梁元帝《咏纸诗》“皎白犹霜雪,方正若布棋”,足见南北朝时,美色纸出在北方,南方造纸术也有很大的进步.剡溪(在浙江四明山区)一带四五百里盛产藤,取藤皮造纸,质地极佳,余杭(浙江余杭县)由拳村也出好藤纸.唐时书家以用藤纸相夸.制造藤纸开始在东晋时.范宁令属官说,“土纸不可以作文书,皆令用藤角纸”.藤角纸即藤纸.东晋末,桓玄选二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写在帛上和纸上的字迹,各装成一帙,常置手边.南朝书家写字多用麻纸,麻纸别称布纸,就是用破旧麻布制造的纸.麻纸可供二王写字,精美可以想见.王羲之曾一次赠送谢安纸九万张,当是这种麻纸.在纸上涂黄色防蠹药物称为黄纸.当时好纸已能大量生产,因之桓玄下令废竹简,用黄纸代竹简.隋灭陈,获得大量陈朝藏书.这些书籍多是陈宣帝时用纸抄写.纸到南朝完全代替了竹帛的地位,是和造纸技术的发展相适应的.
制瓷术——实物证明,商和西周的带釉硬陶器,可说是最原始的瓷器.两汉瓷器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原始状态,但制作技术继续在提高.三国西晋制瓷术又有进境,脱离原始状态转入成熟的初期.西晋文士作赋,茶、酒和瓷器联系起来,说明瓷器已是日常生活的用具.现在发见的瓷器,三国以迄南北朝都是青瓷,出土地点遍及南北.不过,制瓷术最高的地方还是在会稽郡.据现有的发掘资料,孙吴西晋,会稽制瓷业已渐发达.东晋和南朝将近三百年,会稽遭受战乱较少,是一个士族聚居地.士人享乐生活里饮茶也是享乐的一种,讲究茶具,对制瓷技术起着推动作用.茶具以外,日常生活用具及特制殉葬的明器,种类也很多,越窑和各地窑业成为一种重要的手工业.到唐朝,越窑声名更大,陆羽《茶经》说,“瓷碗,越州上,……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邢瓷类雪,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照陆羽的比较,越窑所制茶具是最好的.陆龟蒙赞美越瓷诗,有“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句,大抵青瓷的制作,越窑确已达到最高境.唐时越瓷无疑是东晋南朝时越瓷的继续发展.
商业通畅
东晋和南朝时期,长江流域经济开始发展,以皇室和百家士族为首的统治阶级,在这个经济基础上过着奢侈腐朽生活.一般他说来,统治阶级用政治势力从农民手工业者搜刮得钱,通过商业用钱取得各种消费品,消费品的大部分是由农民手工业者生产出来的(小部分是奴婢、罪徒等人的无偿生产),通过商业,农民手工业者得以收回一部分钱来进行再生产.因之,社会经济在政治较好、剥削较轻、商业通畅的情况下,可以有缓慢的进展;在政治苛暴,但商业仍能流通的情况下,也还不至于全部窒息;只有遭受破坏性特别强烈的战争,商业完全停顿的时候,社会经济才呈现崩溃现象.梁末侯景大乱,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候,其余大体上属于前两种情况,也就是长江流域经济上升的趋向,其中商业起着一定的流转作用.
建康是最大的商业城市.城中有四个市,又秦淮河北岸有大市,还有小市十余所.建康以外,京口、山阴(会稽郡治)、寿阳、襄阳、江陵、成都、广州等地也是商业城市.史称建康“小人率多商贩,君子资于官禄,市廛列肆,埒(音劣liè相等)于二京(长安、洛阳)”.商业主要为官人供给消费品,所有商业城市都是和建康一样.齐朝暴君东昏侯,极其淫侈,妃妾服装,都选用最珍贵的材料,向商市购买金宝,付钱比普通价高数倍.他宁愿用其他方法去搜括民间钱物,却不敢不付给商人所索的高价,这说明官和商相互依存,谁也缺少不了谁.
士人向来有免税权,因之士人多兼营商业.东晋王彪之整顿商市令里说,近查山阴市多有不法商人,或随地开设店肆,或隐漏估税,假冒豪强的名号,拥有贸易的厚利,凌践无势力的平民,独占居要害的地点.其他城市,情形大致相同.这里所说不法商人,或者就是兼营商业的士人,或者是和士人勾结、仗势横行的奸商,普通商人是不敢这样做的.又如东晋谢安有一个同乡罢官从广州回建康,带来蒲葵扇五万把.谢安取一把自用,建康人争出高价买蒲葵扇,这个同乡获利数倍.宋孔道成从会稽来建康,带货船十余艘,满载绵绢纸席等物.梁武帝弟萧宏,贮藏布绢丝绵漆蜜纻(细麻)蜡等杂货数十屋.萧宏在建康有数十处商邸,招待各路商客,廉价买进客货,贮藏起来,待价出售.萧宏又用高利贷的方法,吞并别人的田、宅、邸、店,建康和三吴不少人因此丧失产业.士人和贵族经商求富是普遍的,不过,对整个商业说来,主要经营者仍是社会地位卑微的商贩.
南朝重要产盐地,在江南是吴郡海盐县(浙江海盐县),在江北是南兖州盐城县(江苏盐城县).海盐县海边有大片盐田.盐城县有盐亭(制盐场所)一百二十三所,公私商运,每年常有船千艘往来.经营盐业的自然是豪强,其中有商人也有士人.
军人(小军官,凡小军官都是素族,士人不作小军官)也是一向享有免税权,军事重镇寿阳、襄阳,与北方有商业上往来,在这里军官可以贩运求富.
南朝和海南诸国通商,主要是经由广州南海郡的番禺(广州市),交州的龙编、西卷.自宋朝开始,有林邑、扶南(柬埔寨)以至天竺、师子国等十余国与南朝通商,梁时商业尤盛.输入货物多是象牙、犀角、珠玑、琉璃、吉贝(又写作古贝、木棉布)、香料等,中国输出货物多是绫绢丝锦等.《宋书·夷蛮传论》里说外国珍货,为富贵人所喜爱,所以“舟舶继路,商(商人)使(使官)交属(往来)”.梁时,外国商船有时一年到来十几批.当时北魏贵族已经腐化,也需要南货(南海货)供消费,梁就多输入南货在边镇与魏互市,交换北方产品.做交广二州官,很快就致巨富.宋时垣闳作交州刺史,任满回来,带资财值钱一万万.凡作广州刺史,无不暴富,俗话有“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钱)”的说法.从官吏贪污的钱数来看,当时中外交易的货物,数量并不小.
南方水上交通便利,也是商业发达的一个原因.东晋安帝时,建康一次风灾,毁坏官商船多至一万艘.此后官商船当愈来愈多.孙吴时,海上大船长二十余丈,可载六七百人,装万斛重的货物.梁时,大船可载二万斛.南朝造船技术比孙吴有很大的进步.由于人口增加,有较充足的劳动力用以开发农业,手工业商业也随着发展起来,东晋南朝将近三百年的一个时期里,长江流域起了很大的变化.司马迁在《货殖列传》里描写西汉时长江流域的经济状况说,江南卑湿,人多夭死.地广人稀,生活依靠稻米鱼羹.种稻用火耕水耨法,懒散成俗,缺乏积蓄,少有冻饿的穷人,也少有千金的富家.经过东汉和孙吴,经济逐渐上升,到东晋南朝时,长江流域成为富饶的地区.沈约《宋书·孔季恭等传论》里说,江南地广,田亩肥沃,民众勤于本业(耕织),一郡丰收,可供数郡食用.会稽滨海傍湖,良田有数十万顷,上等田地,一亩值一金,北方上等田地还比不上它.荆州扬州盛产鱼盐木材、丝绵布帛,运销四方,满足天下人的需要.看司马迁和沈约的两种描写,显然,南朝时期长江流域的面貌大不同于西汉时期了.
劳动民众改造长江流域的面貌,使它从贫困进入富饶,但富饶的享受者当然是那些剥削者,沈约所说良田,主要是为士族文武官员所占有,满足天下人的需要也只是满足剥削者的需要,劳动民众依然过着贫困的生活,因而社会经济的发展仍是很有限的.下面简单地分述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两大类.
皇帝——以皇帝为首的统治阶级,主要是用沉重的租税、徭役及铸劣质钱来实行苛暴的剥削.
劳动民众为维护偏安的汉族政权,负担着过重的租税.东晋初年,承用西晋户调法,晋成帝改为按田亩实数收租制,平均每亩取十分之一,税米三斗,称为度田收租制.这是对地主不利的制度,地主拒交租米,积欠至五十余万斛.晋哀帝减田租,亩收二斗.晋孝武帝再对地主让步,废度田收租制,改定王公以下,丁男(十六岁称全丁,十三岁称半丁)每口税三斛.这一改变,对非地主的民众是极大的不利,为和缓反对,免除服徭役人的口税.过了六年,增税米为每口五石,服徭役人免口税的制度,不久也就无形取消了.贫民与王公平等纳税,负担不平等到什么程度!宋齐梁陈,口税有增无减.口税以外,又课丁男布绢各二丈,丝三两,绵八两,禄绢八尺,禄绵三两(禄绢禄绵供官禄).害民尤甚的还有苛税多种,其中有所谓资税(财产税).晋刘超做句容县官,以前县官亲到四乡估评百姓家产,刘超但作大函送各村,教百姓自写家产数目投函中,写讫送还县官.百姓依实投报,课税收入,超过往年.收资税不扰民的官只有刘超一人,可见其余都是扰民官.宋时资税,民家桑长一尺,田增一亩,屋上加瓦,都得抽税.因此,人民不敢种树垦地,屋破不敢涂泥.齐萧子良说当时官吏苛敛,民间桑树房屋都评价抽税,往往斩树发瓦,折钱充数.梁郭祖深说,官吏迫胁良善,比豺狼还要凶恶.齐时征塘丁税,萧子良上表称,浙东五郡,塘511 丁税每人一千文,贫民典卖妻子,不能足数,仍多积欠.这些苛杂税制,迫使民众加速地失业破产,沦落到佃客奴婢的地位.
从东晋到梁陈,有所谓估税,是抽百分之四的商业税.凡买卖奴婢马牛田宅,有文券的大买卖每一万钱抽税钱四百,卖方出三百,买方出一百,称为输估.不立文券的小交易,随物价百分抽四,称为散估.估税以外,还有过路杂税.如建康西有石头津,东有方山津,各设津主一人,贼曹(检查员)一人,直水(水上检查)五人,检查违禁品、来历不明人以及柴炭鱼苇等物.大小各津并十分税一.士人经商免税,商人纳百分之四的税,小贩过津口纳百分之十的税,朝廷设估税的理由是“人竞商贩,不为田业,故使均输(纳税),欲为惩励”,实际却是励士人惩商人,励商人惩小贩.
西汉以来,通行五铢钱.孙权在江东铸大钱,一个当五铢钱五百,又铸当一千的大钱.东晋时沈充私家铸小钱,市上与孙权钱并用.宋铸钱极劣,一千钱长不满三寸,称为鹅眼钱.比鹅眼钱更劣的钱,称为綖(音延yán)环钱,入水不沉,随手破碎,商贾不敢行用.后来禁用鹅眼、綖环等钱,专用古钱(五铢).古钱多被奸人剪凿破损,公家收税,必须圆大,人民纳两钱代一钱,或加七百买好钱一千,负担严重,因此犯罪受刑,冤苦无告.梁铸钱多种,轻重不一,币制纷乱,后废铜钱改铸铁钱,纷乱更甚.陈废铁钱,改铸五铢钱,一钱当鹅眼十钱.又铸六铢钱,一当五铢十,行用不便,人民愁怨.南朝钱法紊乱,轻重屡变,主要是造轻钱取利.齐武帝时孔觊指出铸轻钱的原因是由于朝廷“惜铜爱工”.所谓惜铜,就是用少量的铜铸多数的钱;所谓爱工,就是粗制滥造,不管质量的恶劣,归根是朝廷利用劣钱来夺取民众的财物.
繁重的徭役对农业生产是一种极大的破坏力.东晋范宁说:“古代役民,一年不过三天,今世役民,几乎一年不得三天的休息.”齐朝与北魏接境的扬徐二州,人丁服军役三中取二.远郡每人出米五十斛免行,仍须充杂役.梁郭祖深说,人民充军役身死,有的主将给死者妄加叛亡恶名,死无对证,按叛亡惩罚,全家同村,悉遭破坏.人民被迫或自斩手足,避免重役,或投靠士族做附隶,称为属名.这是因为士族有免役特权,附属在士族户下,为户主服役,比服官役要好一些.梁武帝曾停止各地女丁服役,足见妇女也不能免役.只看这些事例,再看范宁说的那句话,可以想见东晋南朝徭役害民的严重.
上述各种苛暴的剥削,都是以皇帝的名义,通过全部官吏来进行,所有劳动民众都得接受这种剥削.皇帝以外,还有两种主要剥削者,一种是从来就有的地主,一种是齐梁新起的僧尼.
地主——东晋南朝是少数大地主的政权,所以土地集中在少数大地主手里.晋刁协家有田一万顷.谢混家有田业十余处.宋沈庆之家财累万金,有产业在娄湖(在江苏昆山县),指地告人说,钱都在这里.孔灵符产业殷富,有墅(庄园)在永兴(浙江萧山县),周围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又有果园九处.当时大族,都拥有广大土地,这些只是偶见的例证.
他们土地的获得,有所谓赐田,如王导有赐田八十余顷在钟山(南京城东北)西.有所谓求田,如谢灵运求会稽回踵湖,始宁休崲湖,决水为田.有所谓悬券,如萧宏放高利贷,借钱给人,文契上预先指定田地房屋作抵押,到期不还,驱逐业主,收归己有.更强暴的方法是霸占山泽.如刁协家专擅京口山泽,蠹害贫民.齐萧子良在宣城(安徽宣城县)、临城(安徽青阳县)、定陵(青阳县东北)三县封闭山泽数百里,禁民樵采.山林湖泽被势家占有,百姓误入捕鱼,罚布十匹,汲取饮水,刈割柴草,都有罚禁.甚至有些统治者也感到横暴太甚,民愤难抑,在法律上规定霸占山泽的禁律,事实上禁律依然是一些空文.
势家大族拥有部曲,作为私有的武力.部曲本是大地主胁迫本族贫人、佃户及附近农民组成的私人军队.大地主作将帅时,部曲当作亲兵随从出战,在平时,用部曲压迫民众,霸占山泽田宅.部曲有部曲将,这一种人是大地主的爪牙,是附属于大地主的一种剥削者.
南朝士族又拥有称为门生的一种人.晋陶潜有脚病,使一门生与二儿舁篮舆.陶潜是贫,还有一个门生为他服役.宋徐湛之有门生千余人,都是三吴富家子弟,衣服鲜丽,随从徐湛之出入.谢灵运有门生数百人.齐刘瓛每出游,一门生持胡床随行.门生对主人似乎有些象亲随人的身分.梁顾协标榜廉洁,有门生新来投靠,不敢献厚礼,只献钱二千文,顾协发怒,赐杖二十.姚察有门生送南布(木棉布)一端,花綀(音束 shù葛类)一匹,姚察厉声驱出.顾协姚察不收礼物,算是例外,其余当是以收门生礼物为敛财的一个方法.东晋南朝最重门第,凡不入士流的微族,即使豪富,不敢僭士族,也不敢希望获取高的官位,可是出钱买做门生以后,得服事贵人,自觉身分提高.贵人出仕,更得随从到任,分润赃物.例如益州历任刺史,莫不大事聚敛,多至万金,随从宾僚,都是京城穷子,出去做郡县官,尽量贪污致富.刘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