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闰土全文鲁迅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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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闰土全文鲁迅写的啊!
中年闰土
全文
鲁迅写的啊!

中年闰土全文鲁迅写的啊!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第三部分:离故乡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