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是在什么环境下写下 紫藤萝瀑布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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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是在什么环境下写下 紫藤萝瀑布 的
宗璞是在什么环境下写下 紫藤萝瀑布 的
宗璞是在什么环境下写下 紫藤萝瀑布 的
宗璞走过的是怎样的一条人生之路呢?翻开作家的履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与其作品中那股淡雅韵味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书香之气.宗璞的经历,与大多数作家不同.她不像师陀、田涛等老一辈作家,是从中国的底层社会一步步艰难地爬到了知识的殿堂;她也不像巴金、谢冰莹,从旧的地主家庭中游离出来,流入城市,形成瞿秋白所说的一代“薄海民”(bohemian);她更不像新时期涌现出的一大批知青出身的作家,在自己的青年甚至少年时代就离开书本,离开家人,在贫穷、愚昧与困惑中探索人生的价值.甚至生长于“文革”之后的一代年轻人,也很少有像她这样得天独厚的学养根基.她是一株冰清玉洁的兰花,有幸在远离贫困与肮脏的净土中发芽,成长,就象夏洛蒂所言,拥有一个“没有污点的,饮之不尽,令人神清气爽的清泉”般的纯净记忆.她的生活环境,基本上限于高等学府和高等学术研究机构,由于自小在和谐淳厚文雅的学术气氛中得到熏陶,因而奠定了一生的做人与做文准则.她确实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童年时代.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宗璞的作品中总有一种别人学不来的大家之气,冲和之态,甚至一种率真洁白的“学生腔”的原因所在吧.
宗璞童年所生活的大学校园中,教授的生活条件是极其优越的,绝无今日“脑体倒挂”之虞.生活的舒裕与地位的高贵,使得钻研学业的教授们能比较专心于书本的研究(当然抗战开始后又有了不同),他们的子弟也能在一个相对单纯、明净的天地中获得比同龄孩子更好的教育,得到更多的文化滋养.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使得他们过分地单纯,书卷气过于浓厚,在今后的人生历程中则免不了要经受更多的磨难与挫折.我手头正好有一本1990年出版的《清华校友通讯》,不妨拿来,随便撷取几段,为宗璞笔下的清远世界作一个更详尽的注脚.宗璞的同辈人,著名文史专家虞振镛的女儿,西南联大1943年学生虞佩曹在《水木清华——童年的回忆》中曾饱含深情地描写了清华校园在自己童年眼中的平静与清雅,以及清华人文景观的优越与独特.她说“那时清华只有附小(即冯友兰提到的宗璞就读的成志小学)及附设的幼稚园.马约翰是我们的校长.……后来由蔡顺理夫人教,她本人也是留美学生.”在这样条件下成长的孩子,的确有常人不及之处.而当时孩子们生活的环境又是怎样的呢?“水木清华的工字厅……里面典雅、阴凉,有一股楠木香味,单身教授吴宓、叶企孙先生曾在里面有过住所.”“我们住的南院是一个四周由房屋围绕着的大院……西式住宅一号是赵元任先生家……”.这种耳濡目染的文化气韵,在一点一滴中已深深地渗入了孩子们的灵魂之中.宗璞《南渡记》中所写的方壶小院,不就是这种充满清远文化气息的精英荟萃之地吗?法国现代派女作家纳塔丽·萨马特说:“文学所描写的,永远只能是某种看不见的,每个作家所向往的——他独自一人感觉的现实.”作品中的生活、人物可以虚构,然而意境却总是忠诚地反映出一个具有敏感禀赋的作者童年时对周围景物的特殊感觉以及这种感受对其终生造成的影响.宗璞在一系列作品中所表现出的那种特有的意境之美,正如同一缕轻烟,又好似一丝馨香,着意体会时捉摸不出,只有亲身体会过这种生活的人,才能从那似乎非常平淡的描写中领略到作家实际极其浓厚的感情,那种对童年精神生活的无限追忆与留恋.这种非过来人不能写出亦不能读出的爱,正是宗璞“校园情结”的真谛所在.
(《这方园地中的冯家山水》,《文学评论》1997年第2期)
三、关于“生死谜、手足情”(宗璞)
小弟去了.小弟去的地方是千古哲人揣摩不透的地方,是各种宗教企图描绘的地方,也是每个人都会去,而且不能回来的地方.但是现在怎么能轮得到小弟!他刚50岁,正是精力充沛,积累了丰富的学识经验,大有作为的时候,有多少事等他去做啊!医院发现他的肿瘤已相当大,需要立即做手术,他还想去参加一个技术讨论会,问能不能开完会再来.他在手术后休养期间,仍在看研究所里的科研论文,还做些小翻译.直到卧床不起,他手边还留着几份国际航空材料,总是“想再看看”.他也并不全想的是工作.已是滴水不进时,他忽然说想吃虾,要对虾.他想活,他想活下去啊!
可是他去了,过早地去了.这一年多,从他生病到逝世,真像是个梦,是个永远不能令人相信的梦.我总觉得他还会回来,从我们那冬夏一律显得十分荒凉的后院走到我窗下,叫一声“小姊——”.
可是他去了,过早地永远地去了.
我长小弟三岁.从我有比较完整的记忆起,生活里便有我的弟弟,一个胖胖的、可爱的小弟弟,跟在我身后.他虽然小,可是在玩耍时,他常常当老师,照顾着小朋友,让大家坐好,他站着上课,那神色真是庄严.他虽然小,在昆明的冬天里,孩子们都生冻疮,都怕用冷水洗脸,他却一点不怕.他站在山泉边,捧着一个大盆的样子,至今还十分清晰地在我眼前.
“小姊,你看,我先洗!”他高兴地叫道.
在泉水缓缓地流淌中,我们从小学、中学而大学,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学校.毕业后就各奔前程了.不知不觉间,听到人家称小弟为强度专家;不知不觉间,他担任了总工程师的职务.在那动荡不安的年月里,很难想像一个人的将来.这几年,父亲和我倒是常谈到,只要环境许可,小弟是会为国家做出点实际的事的.却不料,本是最年幼的他,竟先我们而离去了.
去年夏天,得知他患病后,我于8月20日到西安.记得有一辆坐满了人的车来接我.我当时奇怪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原来他们都是去看小弟的.到医院后,有人进病房握手,有人只在房门口默默地站一站,他们怕打扰病人,但他们一定得来看一眼.
手术时,有航空科学研究院、623所、631所的代表、弟妹、侄女和我在手术室外,还有一辆轿车在医院门口.车里有许多人等着,他们一定要等着,准备随时献血.小弟如果需要把全身的血都换过,他的同志们也会给他.但是一切都没有用.肿瘤取出来了,有一个半成人的拳头大,一面已经坏死.我忽然觉得一阵胸闷,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是在穷乡僻壤为祖国贡献着才华、血汗和生命的人啊,怎么能让这致命的东西在他身体里长到这样大!
我知道在这黄土高原上生活的艰苦,也知道住在这黄土高原上的人工作之劳累,还可以想像每一点工作的进展都要经过十分恼人的迂回曲折.但我没有想到,小弟不但生活在这里,战斗在这里,而且把性命交付在这里了.他手术后回京在家休养,不到半年,就复发了.
那一段焦急的悲痛的日子,我不忍写,也不能写.每一念及,便泪下如雨,纸上一片模糊.记得每次看病,候诊室里都像公共汽车上一样拥挤,等啊等啊,盼啊盼啊,我们知道病情不可逆转,只希望能延长时间,也许会有新的办法.航空界从莫文祥同志起,还有空军领导同志都极关心他,各个方面包括医务界的朋友们也曾热情相助,我还往海外求医.然而错过了治疗时机,药物再难奏效.曾有个别的医生不耐烦地当面对小弟说,治不好了,要他“回陕西去”.小弟说起这话时仍然而带笑容,毫不介意.他始终没有失去信心,他始终没有丧失生的愿望,他还没有累够.
小弟生于北京,1952年从清华大学航空系毕业.他填志愿到西南,后来分配在东北,以后又调到成都,调到陕西.虽然他的血没有流在祖国的土地上,但他的汗水洒遍全国,他的精力的一点一滴都献给祖国的航空事业了.个人的功绩总是有限的,也许燃尽了自己,也不能给人一点光亮,可总是为以后的绚烂的光辉做了一点积累吧.我不大明白各种工业的复杂性,但我明白,任何事业也不是只坐在北京就能够建树的.
我曾经非常希望小弟调回北京,分我侍奉老父的重担.他是儿子,30年在外奔波,他不该尽些家庭的责任吗?多年来,家里有什么事,大家都会这样说:“等小弟回来”,“问小弟”.有时只要想到有他可问,也就安心了.现在还怎能得到这样的心安?风烛残年的父亲想儿子,尤其这几年母亲去世后,他的思念是深的,苦的,我知道,虽然他不说,现在他永远失去他的最宝贝的小儿子了.我还曾希望在我自己走到人生的尽头,跨过那一道痛苦的门槛时,身旁的亲人中能有我的弟弟,他素来的可倚可靠会给我安慰.哪里知道,却是他先迈过了那道门槛啊!
1982年10月28日上午7时,他去了.
这一天本在意料之中,可是我怎能相信这是事实呢!他躺在那里,但他已经不是他了,已经不是我那正当盛年的弟弟,他再不会回答我们的呼唤,再不会劝阻我们的哭泣.你到哪里去了,小弟!自1974年沅君姑母逝世起,我家屡遭丧事,而这一次小弟的远去最是违反常规,令人难以接受!我还不得不把这消息告诉当时也在住院的老父,因为我无法回答他每天的第一句问话:“今天小弟怎么样?”我必须告诉他,这是我的责任.再没有弟弟可以依靠了,再不能指望他来分担我的责任了.
父亲为他写挽联:“是好党员,是好干部,壮志未酬,洒泪岂只为家痛;能娴科技,能娴艺文,全才罕遇,招魂也难再归来!”我那惟一的弟弟,永远地离去了.
(《哭小弟》,《铁箫人语》,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
四、《紫藤萝瀑布》赏析(海岗)
《紫藤萝瀑布》是一幅极为精细的工笔画,就是高明的丹青国手,也未必能够穷尽它所包含的意蕴.在这里,不但那片紫藤萝的大致轮廓你可以从画中加以把握,而且那花的色泽,那花的神采,那花的气味,你也尽可以从画中领略到.也许,在大自然中,当你面对这样一片紫藤萝,你也未必能够如此真切地认识它、感觉它.读着宗璞的这篇文章,仿佛在你眼前,就展现出一条紫色的瀑布,绚丽的色彩曳动你的目光,郁郁的幽香缭绕在你鼻前……这样一幅卓绝的“图画”,除了得力于作者卓越的笔力,亦与作者认真、细致的观察是分不开的.
《紫藤萝瀑布》又是一首深沉的歌.当作者把一幅精致的“工笔画”呈现给读者的时候,也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暖的色调,是一种明快的情绪与生活的欢欣.但是,当随着作者的思绪,回首那不堪的十年动乱,把眼前的美好与过去的黑暗联系到一起,你就会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正如作者所言,那是一种压在心上的“焦虑和悲痛”,那是对往昔被毁坏的幸福生活的追忆.可以说,当作者细致地观察这素朴的紫藤萝时,当作者一笔一笔勾画着这紫藤萝的神态时,在她心中一定翻涌回荡着一曲深沉的歌.因为,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在璀璨的生活面前目眩神摇,只有遭受过苦痛的人,才会如此珍视这生活的浪花.因此,尽管在这幅精致的图画之中,作者没有大力张扬、肆意宣泄感情的心曲,但是,当人们观察着《紫藤萝瀑布》的每一个细部时,必然会体味到作者倾注其间的一种深沉而欢乐的旋律自天而降,弥漫于《紫藤萝瀑布》的整个框架之中.
从直观上说,《紫藤萝瀑布》形象鲜明,如在目前,而不肤浅;从情境上说,《紫藤萝瀑布》文意含蓄,意境深远,不尽于句中.但是,当你阅读过《紫藤萝瀑布》,会感到,在它的字句之外,包含着更深刻、更令人神往的意蕴,而对《紫藤萝瀑布》反复阅读,不可能不对下述见解有会于心:美好的事物(紫藤萝瀑布就是一种象征)是遏止不了,也戮杀不灭的,生活的河流必将冲决各种障碍,日复日、年复年地涓涓流动……“在这闪光的河流上航行”的人们,“加快了脚步”吧,前边就是更加美好的彼岸……
由此,《紫藤萝瀑布》达到了“韵外之致”的极高的意境.
(选自《中国现代散文鉴赏文库》,百花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五、《紫藤萝瀑布》赏析(张梅)
同样的花草面对不同的人,可能会唤起不同的审美感受.女作家宗璞更多注意的,常常是丁香、二月兰、玉簪、木槿、紫藤萝这样的花,它们虽平凡而柔弱,却有着生命的尊严与蓬勃.她往往会从这些小小的生命中发掘出许多美好的品性,并藉此表达对于美好人性的追求.《紫藤萝瀑布》这篇散文便传达了这样的一种追求.
这篇散文写的是作者重见紫藤萝盛开,而引发的对生命的感慨.文章从紫藤萝引人驻足、炫人眼目的美丽写起.盛开的藤萝花像辉煌的淡紫色的瀑布,色调的错落有致,阳光下的跳跃闪烁,使它仿佛有了生命,给人一种“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的感觉.
藤萝不与群芳争胜,它们静静开在春花已谢的时节,踏春的人无意流连,蜂蝶亦不来眷顾.然而,它们仍然盛开着,尽情绽放着它们自己的生命.虽然是静静的,但那挨挨挤挤的繁盛让人觉得它们在骄傲坦荡地为自己美丽的存在而欢腾笑闹.
在描述了藤萝带给自己的强烈的瀑布般的整体印象后,作者的笔触沿自己的视线所及,从细处落墨,描写了组成那神奇瀑布的每一朵小花.原来那迸溅着的浅色水花,是已经盛开了的;那流动的、仿佛沉淀了的紫色瀑水,便是那正含苞待放的.而每一朵盛开的花又像是在那紫色河流上轻泛的一叶扁舟,这张满了帆的小舟有着鼓鼓的舱,“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这些小生命盛着怎样的仙露琼浆,才会有这神话样的美丽啊!作者几乎感到有点疑惑了,忍不住想摘一朵来看看.
但是作者没有摘花的习惯.在这一犹疑的驻足中,她陷入了凝思.这美丽的紫色瀑布不再只是眼前的景致,它也缓缓流过作者的心,使她一点一点从连日来对小弟的病痛的焦虑、悲痛中平静下来.这架盛开的藤萝几乎有一种魔力,不惟光彩,它的芳香似乎也是浅紫色的,将作者笼罩在宁静与喜悦中.她忽然记起从前的家,门外也曾有过一大株爬得很高,但花朵从来都稀落的紫藤萝.在那个年代,由于“花和生活腐化有什么必然关系”,连这稀零的藤萝后来也没有了.过了这么多年,藤萝终于又开花了,而且开得这样盛,这样密.
文章至此点明了主题:“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原来那使紫藤萝花如此美丽与繁盛的仙露琼浆,就是“生命的酒酿”啊!看到这里,读者自然会想到,人亦如花,时代的洪流总会冲走种种令人不快的过往.只要你也加快脚步,张起生命的风帆,在这闪光的时代中航行,你也会再次盛开,你也会是组成那灿烂瀑布的一朵浪花,不是吗?
宗璞的写景散文,一向重在对客观景物作精细、真切的描摹.她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与爱心体贴物情,品味景物的最积极的内在精神,比如这藤萝花的充盈蓬勃的生命力,与既灿烂奔放又耐得寂寞的纯朴本性.同时,她避免作主观的渲染抒发,避免直接的说教,而是以客观、精微、从容的笔调来叙写自己所体味到的,力图使读者能够自己去领略这景物的精神与意义.这与宗璞本人醇厚自然的天性,重视内敛的个人修养,与直面人生的勇气是分不开的.
比如在这篇《紫藤萝瀑布》中,假使作者真的摘了一朵花来仔细欣赏,那么她的注意力就会一直在这花的美丽上了;惟其惜花驻足,作者与如水的繁花才有了内在的沟通,它抚慰了作者的郁痛,作者才能在宁静与喜悦中,把对这美丽的感触升华为对生命的感触.而假使作者直接盛赞这花的生命力,读者也不过是感叹藤萝之热烈美盛;惟其回想与展望交织,内在精神与外在情态并举,读者才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今日的丰茂曾经经过怎样长久而执著的期待,在倍加珍惜的同时,更会鼓舞起你拥抱生活的热情.
本文有着宗璞写景散文的一贯风格:积极又含蓄的主题追求,婉曲有致的感情流露,精美的景物描写,简洁精练的文字表达.由于文章的写作是在创乱初定,热情复炽的年代,这篇优美的散文便有着更普遍的时代意义,在当代散文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